
“酒仙”東坡也是一位成功的造酒試驗家。
身居儋耳的東坡先生常常在載酒堂與親友把酒暢談。
蘇東坡與酒的話題永遠說不完。東坡好酒,但一定要知道他那好酒的獨特方式,才是真正讀懂了蘇東坡,他沒有李白式豪飲的酒量,酒量非常小,好酒主要是為了尋找把盞的樂趣和微妙的感覺;東坡好酒,但他家里從來存不住酒,他最喜歡把自己的酒拿出來給朋友分享,看到朋友飲酒的樣子他心里感到很高興。林語堂給“蘇東坡”下的定義中,就有兩條與酒有關,一是“造酒試驗家”,一是“酒仙”。很難想象,在當時儋耳那個物質條件極為低劣的環境下,他還能做得到?但事實上,他在“孤懸海外”的洪荒之地,仍然是一位酒仙,是一位成功的造酒試驗家。
宋紹圣四年(1097)六月,蘇東坡從雷州渡海上島之前,他的弟弟蘇子由告誡他因為身帶疾病,一定要戒酒。七月到達儋州后,他真的把所有的酒具都賣了,只留下一只心愛的荷葉杯,還專門做了一首詩作紀念,詩中對著荷葉杯念叨:“平生我與爾,舉意輒相然,豈止磁石針,雖合猶有間”。變賣酒具雖然與經濟的艱窘有關,卻也不能排除戒酒的原因。然而不久就證明了,蘇東坡并沒有繼續采取戒酒的措施,酒在他的海南生涯中繼續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東坡儋耳玩釀酒
蘇東坡好酒,但一定要知道他那好酒的獨特方式,才是真正讀懂了蘇東坡。蘇東坡沒有李白式豪飲的酒量,酒量非常小,好酒主要是為了尋找把盞的樂趣和微妙的感覺,有時候喝著喝著便頹然坐睡,別人看到的是他的醉態,而他自己卻心中了然,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醉是醒。蘇東坡好酒,但他家里從來存不住酒,他最喜歡把自己的酒拿出來給朋友分享,看到朋友飲酒的樣子他心里感到很高興。他曾用兩個“無在我之上者”來概括自己好酒的特點:“予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予下者。然喜人飲酒,見客舉杯徐飲,則予胸中為之浩浩然,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于客。閑居未嘗一日無客,客至,未嘗不置酒,天下之好飲,亦無在予上者。”他不喜歡狂飲爛飲,但又不可一日無酒。他善于品酒,又喜歡自己造酒。試想,這樣一位好酒之人怎么可以把酒戒掉呢?
到達儋耳不久,蘇東坡就開始玩起釀酒的手藝了。他用南方的稻米作原料,用從北方舶來的小麥面粉作酒曲,經過一段時間發酵,一大壇子酒出來了,他品嘗后高興地說,這樣造出來的酒也絕佳,為此特地寫了一篇短文題為《黍麥說》,簡直是一篇造酒原理的科學文獻。他認為酒是陰陽相生的產物,原料和酒曲需要一陰一陽互相調和。水稻出穗下垂,屬陰,小麥出穗上挺,屬陽。南方的小麥陽氣不足,北方的水稻陰氣不足。南方少佳釀,是因為取材都在南方,結果是陰氣盛而陽氣弱。所以他現在采用北方舶來的小麥作酒曲,達到陰陽調和,從而釀出美酒。
一壇酒子 化作美麗文章
然而蘇東坡哪有條件經常手作佳釀呢?所以多數情況下只能喝當地土酒。遠在大陸的親朋們似乎知道這種窘況,于是時不時地寄來一些佳釀,他都非常高興地寫信感謝。有一次程全父從廣州寄來酒,他品嘗后復信贊嘆:“寄貺佳酒,豈唯海南所無,殆兩廣未嘗見也。”他常常在載酒堂與大家把酒暢談,與
黎子云、張中、過兒對飲,也經常獨酌。有一次他攜著酒葫蘆走了好幾家去找人喝酒,卻都不在家,他趁著微醺行歌于田野之間,遇到了一位老婆婆,老婆婆對他說,蘇大人一生富貴,不像一場春夢嗎?蘇東坡大概沒有想到,在這鄉間野里,居然有一位老婆婆能夠說出如此深刻的道理來,他若有所思,給她取了個外號叫“春夢婆”。
美酒難得!偶爾遇到一次美酒時,他會沉醉其中。桄榔庵附近住著兩位崇拜者,一位叫許玨,儋耳的大米就是這位泉州人的商船往來于海峽兩岸帶來的,另一位是潮州人王介石,好像專門跋涉而來向蘇先生請教學問的。他倆不知從哪里搞到一種特殊的美酒,叫做“酒子”。南方釀酒,在發酵還沒有完全成熟之時,先濾出醇濃的汁液,十得其一,就是“酒子”。等到發酵之后,再把酒子勾兌進去,就是成品酒了。可以想象,如果不把酒子兌入,酒味是何等淡薄。兩個外地人為了讓蘇老先生品味醇厚的佳釀,于是把酒子送到了桄榔庵。要知道,當時蘇東坡屬于戴罪之身,很多世俗之人避之而猶恐不及,現在是兩位外地人捧著難得的酒子恭立在他面前,蘇東坡該是何等心情?這捧在他面前的是美酒,更是純美的人情,蘇老先生品嘗著佳釀,更是品味著人間真情。這一壺酒子,隨即幻化出一篇美麗的文章。我每當品讀這篇《酒子賦》時,無不為之沉醉,而不知該感謝大文豪蘇東坡呢,還是應該感謝這兩位普通而杰出的青年了!
酒仙醞成天門冬酒
元符三年(1100)剛一開春,令蘇東坡高興的事兒接踵而來,其中一件就是他自釀的天門冬酒成功了。天門冬酒可謂古代的一種絕佳保健酒,用糯米加上草藥天門冬釀制而成。據文獻記載,這種酒的香味極佳,但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成熟,成熟的時間在秋冬間最佳。但海南與中原氣候不同,所以蘇東坡趁著春氣勃發的時候打開了他的酒甕。頓時桄榔庵芳香四溢,連左鄰右舍都能聞到酒香。老先生酒興和詩興一起被觸發起來,親自漉酒,且漉且嘗,酒意到了最佳狀態,一首散發著美酒芳香的佳作也流了出來:
自撥床頭一甕云,
幽人先已醉濃芬。
天門冬熟新年喜,
曲米春香并舍聞。
菜圃漸疏花漠漠,
竹扉斜掩雨紛紛。
擁裘睡覺知何處,
吹面東風散纈紋。
酒仙把他的美酒比作柔云,簡直是神來之筆。這個比喻不是先把你的嗅覺調動起來,而是先把你的視覺調動起來,是你的感覺仿佛進入到白云的境界,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然而云氣給你的只是潔白的視感,從甕中飄出的酒香如云似霧,在調動你的視感的同時,把你的嗅感調動了起來。呵呵,老詩人的美酒又豈是白云所能比擬?所以剛一打開酒甕,酒未入口而人已先醉。此時正好飄著細雨,斜掩的柴門,漠漠的園圃,被細雨和酒香渲染出一片朦朧的詩意。他的感覺好極了。他告訴人們“遂以大醉”,其實是東坡式的大醉,這種狀態能夠把藝術細胞最充分地活躍起來,他的許多最美妙的詩文書畫就是在這種狀態下產生的。
現在他斜倚在床上似乎進入了夢鄉,卻能夠聽到自己的鼾聲,又是一個似睡非睡的妙境。他一覺醒來,感覺到春風和煦,把飽經滄桑的皺紋吹散,酒勁像似消了,興味卻未過去。這時夜色降臨,窗外空氣清新,他點起燈,睡眼朦朧,再一次欣賞自釀的美酒,發現壇口酒的表層有細細的紋理,就像眉山老家紗豰行中銷售的上等薄紗,美不可言。他印證了《淮南子》上所說的“東風至而酒泛溢”論斷,卻比《海南子》多了許多詩意。他的詩興又被這泛濫的芬芳撩撥得忍耐不住,另一首同韻的作品隨之而出:
載酒無人過子云,
年來家醞有奇芬。
醉鄉杳杳誰同夢,
睡息齁齁得自聞。
口業向詩猶小小,
眼花因酒尚紛紛。
點燈更試淮南語,
泛溢東風有縠紋。
我常常說這兩首詩堪稱蘇東坡在海南島上創作的最佳的七言律詩。韻腳完全一樣,音律悠揚,語言自然流出而姿態萬種,樸茂清新,沒有輕巧而有飄逸,沒有沉重而有深厚,沒有浮華而有絢爛,境界蕭散,意趣橫生,實在是介于東坡慣常的豪縱詩風與晚年學習陶淵明而具有的淡遠詩風之間的一種風格。
蘇東坡在海南親自造酒,最得意的就是這一次了。天門冬酒的釀造之法多有記載,讓我有點落寞的是,海南島上的保健酒并不少,而在蘇東坡曾經試驗成功的海南島,至今卻絕少見到這種富有詩意而具文化內涵的保健酒。現在東坡書院內常拿出一種待客的酒叫“東坡酒”,不知道是怎么制作出來的,但應該不是天門冬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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